悟空師兄弟的罪與罰 

　　——趣說西游之十七 

　　罪行最輕的沙悟凈,所受懲罰亦最輕;罪行最重的小白龍,所受懲罰亦最重。這種輕重有別、寬嚴相差的刑罰體系體現(xiàn)的就是正義。對孫悟空的刑罰,雖然比沙悟凈、豬悟能要重得多,但是對比小白龍不日誅殺的刑罰,是否畸輕了呢? 

　　佛祖如來有勸人為善的“三藏真經(jīng)”,欲傳到東土勸化眾生,又擔(dān)心眾生愚昧,毀謗真言。于是便想在東土尋得一個善信,教他苦歷千山,詢經(jīng)萬水,前來西天極樂世界取經(jīng)。為此,著觀音大士和惠岸行者前往東土,一邊尋找取經(jīng)人,一邊規(guī)劃設(shè)計取經(jīng)路線,如果遇到神通廣大的妖魔,就跟取經(jīng)人做個徒弟,以便輔佐。 

　　觀音大士和惠岸行者找到的取經(jīng)人是金蟬子轉(zhuǎn)世的唐僧,這不足為怪,但是他們?yōu)樘粕�找的三個徒弟和一匹坐騎卻都是觸犯天條的罪犯。觀音大士選擇四個有劣跡前科的人保護唐僧西天取經(jīng)有何佛法上的深意,受知識所限,不得而知。不過,從孫悟空師徒的經(jīng)歷中,我們倒是可以萃取一些司法上的深意。 

　　和唐僧取經(jīng)一樣,司法也是信仰之旅。司法所追求者,乃是正義,正義亦是司法的圖騰。羅馬廣場上有一座正義女神像,正義女神像的底座上,就鐫刻著這樣一句古羅馬法律格言:為了正義,哪怕天崩地裂。正義的內(nèi)涵很廣,從不同的角度可以進行不同的詮釋。從最樸素的角度出發(fā),我們可以說,正義就是相同行為相同對待,不同行為不同對待,輕重有別,寬嚴有差。 

　　孫悟空師兄弟的經(jīng)歷可以作為這種樸素正義的一個注腳。先說沙悟凈、豬悟能和白龍馬。沙悟凈原是凌霄殿下侍鑾輿的卷簾大將,罪行是在蟠桃會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盞,既然是失手,那就是過失犯罪,犯罪客體是玉皇大帝琉璃盞的所有權(quán);豬悟能原是天河里的天蓬元帥,罪行是酒后戲嫦娥,這是一種強制猥褻行為,是一種故意犯罪,犯罪客體是嫦娥的性自由權(quán);白龍馬是西海龍王敖閏之子,罪行是縱火燒了殿上明珠,被其父王表奏天庭,犯下忤逆之罪。 

　　玉皇大帝是如何處理的呢?對沙悟凈,是打了八百,貶下凡界,七日一次,將飛劍來回穿其胸肋百馀下;對豬悟能,是打二千錘,貶下塵凡,投胎成豬;對白龍馬,則是吊在空中,打了三百,不日誅之。 

　　沙悟凈只不過是過失犯罪,主觀惡性較小,且侵害的客體是財產(chǎn)權(quán),社會危害性也較小,因此其處罰最輕。豬悟能是侵害人身的犯罪,主觀惡性較大,社會影響也較壞,所以不但貶下凡間,而且還要投胎為豬。事實上,投胎為豬就表明了其所犯罪行較重,因為我國古代對嚴重犯罪常常伴有這種具有侮辱性的懲罰。小白龍的罪行最重,其所犯的罪行,乃是我國“十惡”重罪中的不孝。所謂“十惡”,一為謀反,二為謀大逆,三為謀叛,四為惡逆,五為不道,六為大不敬,七為不孝,八為不睦,九為不義,十為內(nèi)亂。觸犯“十惡”者,雖會赦,猶除名,所以被玉皇大帝擬處極刑。從上面的分析,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(jié)論,罪行最輕的沙悟凈,所受懲罰亦最輕;罪行最重的小白龍,所受懲罰亦最重。這種輕重有別、寬嚴相差的刑罰體系體現(xiàn)的就是正義。 

　　說到這里,有人會說,對孫悟空的處罰就不符合正義。孫悟空所犯罪行,是大鬧天宮,而大鬧天宮所挑戰(zhàn)的,是統(tǒng)治階級的統(tǒng)治權(quán)威,是一種比“十惡”更重的罪行。因為根據(jù)“十惡”的規(guī)定,只要謀反、謀大逆、謀叛,就構(gòu)成死罪了。換言之,只要心里有反叛的想法就足以構(gòu)成殺頭的罪過了。孫悟空的行為,何止是“謀”,是真槍實棒地付諸行動了,當然應(yīng)當處以更重的刑罰�？墒�,對于孫悟空的刑罰,竟不至死,而是壓在五行山石匣之中五百年。對孫悟空的這種刑罰,雖然比沙悟凈、豬悟能要重得多,但是對比小白龍不日誅殺的刑罰,顯然是畸輕了。這是對正義的背離。 

　　其實,在玉皇大帝的規(guī)則體系內(nèi),對孫悟空的處罰還是符合正義的。孫悟空被封為齊天大圣后,王母娘娘令其侍管蟠桃園,讓猴子看管桃園,何異于羊入狼口?孫悟空偷吃蟠桃,施定身法術(shù)定住七仙女,又不請自到,先赴瑤池,將那仙品、仙酒偷吃了,踉踉蹌蹌?wù)`入太上老君府邸,把太上老君五個葫蘆里的仙丹也吃了。仙丹吃罷,酒散人醒,自知闖下大禍,乃逃出南天門,回到了花果山。 

　　玉皇大帝對此是如何處理的呢?楊二郎擒住孫悟空后,玉帝傳旨,命大力鬼王與天丁等眾將孫悟空押至斬妖臺,下令剁碎其尸。無奈,任憑刀砍斧剁、槍刺劍刳、雷打火燒,均不能傷其身。于是又將之放入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中,以文武火煅燒,亦不能競其功。這些處罰已經(jīng)大大重于小白龍了。 

　　世俗政權(quán)無力處理,如來佛祖出手援助,這里頭涉及到世俗政權(quán)與宗教神權(quán)的關(guān)系,這是一個很大的命題,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情。但不管如何,玉皇大帝對悟空師兄弟的處理,體現(xiàn)了罪刑相適應(yīng),輕重相區(qū)別,是符合人們樸素的正義感的。此后悟空及其師兄弟戴罪立功,護送唐僧西天取經(jīng),各成正果,更符合普世價值而為人們所喜聞樂見。